卷Ⅰ：似是故人来
“松院清灯闪闪，芸窗钟鼓沉沉。黄昏独自展孤衾。未睡先愁不稳。
一念静中思动，遍身欲火难禁。强将津液咽凡心。争奈凡心转盛。”
佑音琵琶声渐停，“这是你哥最爱的曲儿，”佑音说道，“你觉得呢，米米？”她拂手掠过琴头的雕花，在落款的地方食指尖来回搓摩。
“好听的。”米优说道，一手擦擦自己的脸颊，一手握紧茶杯。
“可惜了，以后.....”她说着，把琴放到一旁的圆凳上。
“佑音，我哥他，你们，其实......”米优握住她的手。
佑音轻轻地回握，“我知道，但我希望他能够结束这乱世，所以，我不能拖累他，这也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”
“佑音....“米优唤道
佑音抽出手，走到梳妆台前，”米米，最后，你替我梳洗一下吧。“
”好.....“米优咬着嘴唇，强忍地说道。
【金蝉坠,鸾镜掩休妆。忆昔在昭阳。 舞衣红绶带,绣鸳鸯。】
”美，很美。“米优看着镜子里的佑音。
”快，米米，相机。“佑音指指桌子。
”美.....“她摸摸相片，”琴和这个，交给你哥，“佑音把照片给她，”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对吧。“她轻笑。
”不是的，你是，当世女中豪杰！“米优伸出胳膊拍拍。
两人在屋子里嬉闹起来。
“米米，我走后，你照顾好他。”佑音端起杯盏，抿了两口，指尖在杯口搓摩，这是他常用的杯盏，他最爱的杯盏。
“范成。”米优叫道，“送佑音小姐，去大帅府。”她拢紧了自己的披风，带好帽子走了出去。“别忘了还有贺礼，也一同送去。”
“属下，定不负使命。”范成说道。
米优抬手推门，抬头看着外面的漫天飞雪。
“局座的意思是让您今天回家过年。”范成收拾着东西。
“我整好队伍就回去。”米优拢了下披风踏雪走了出去。
等着米优回到家里的时候，门口的灯笼和红绸刺伤了她的眼睛，她在门口站着，直到开始有宾客陆陆续续出来她才进去。
“回来了？”大帅一手搂着新的姨太太，一手拿着烟斗吞云吐雾。
“嗯，收整队伍，清点了一下和大帅布置的名单还差多少人。”米优带着帽子，遮住了她的眼睛。
“晦气！今天什么日子你和我说这个。”大帅把烟斗一下子扔到米优的头上，打掉了她的帽子。米优默默一句话没说。
“林老板，就南京城商会会长，他家那个小子回来了，你明天去码头把他接回来送回家，过几天让他去你们部队医院当医生。”
小厮来灭掉大帅的烟斗，大帅站起身，揪着米优的衣领道“你的一切都是老子给的，别整天哭丧脸给谁看。明天给我把林家小子给我照顾好了，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之前。”说罢松开她的衣领，一把抱起自己的姨太太调情朝后院走去。
”佑音....“米优握紧了在披风下的手，咬住嘴唇喃喃道。
“统领，”小厮唤道，“这是林公子的信息。”说罢把信封双手交给米优。
米优拿过插进内里，走回偏院，这是她娘在时的居处，她平时直接住在军区，图个清静。
风雪卷着残破的幔纬，院里梧桐树上系得红绸带乌黑松散，看着荒凉的小院，那时候，自己会追着哥哥跑进小厨房，锅里咕嘟着他们爱的吃食，母亲会摸摸他们的头，然后用筷子挑起蜜糖塞进他们的嘴里。
推开小时候的卧房，好在床铺什么都在。老鼠在房顶细簌点，屋里的霉味熏得眼睛发涩。
点上油灯，拆开信封，里面就是林家公子的几张照片，“好久不见，林汉洲。”米优小声说道，便将照片放在上衣内兜，熄灯坐在窗前。
天边熹微，下了几天的暴风雪停了，小院有了白雪的覆盖，倒是妆点了一幅新气象。
“快快，真是晦气....”小厮抬着箱子吵吵闹闹的从后门出去了，落下的帕子在风中呼啸着打旋儿，落在梧桐枝桠上，上面绣的鸳鸯。
“佑音，”米芾拉着她的手，“等事情完结了，我们向西走，去看长河落日的大漠，去看天鹅栖息的城堡，去看......”
米芾，对不起，我失约了，我等你........
米优收拾好，在主卧磕了三个头，出门，和管家交代了一句离开了。
深吸了几口气，思量了半天抬手，但又把手落下。
“你还要纠结多久？”米芾从里面开门。
“局座。 ”米优立正敬礼。
“进来吧直接。”说着他把米优拉进来关上门，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旁的小姑娘。
“哥，对不起...”米优的泪从眼角滑落，“佑音她.....”她抑制住自己的声音。
米芾抬手拍拍她的头，“没事，你做的很好，她终于可以去那个她想去的地方了.....”佑音，你在桥边等等我，等完结了，我们一起，去。
“哥.....”米优拉住他的衣领，两人在办公室抱在一起。
“好好擦擦，”米芾从热水里捞出毛巾给她擦着脸，“你不是要去接汉洲吗？”
“是大帅的命令。”米优低着头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裤子。
“那也别耽误了时间，快去吧，晚上我们一起在家吃饭。”米芾拍拍她的头。
“保证完成任务。”说着，米优敬了个军礼。
“马上成年了还每个正形。”说着他轻轻刮了米优的鼻子。
回到军区，米优把军装脱掉，站在衣柜门口沉思，“我这全是军装啊”小声嘟囔一句。
“呦，统领挑衣服呢。”是他的司令员苏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，“统领你要不先穿那件刺绣的黑色旗袍？那是你除了军装唯一一件衣服了。”
米优从柜子深处把旗袍翻出，这是她娘的遗物，手摸摸箱子上的雕花，吹了口气，缓缓打开，看了眼。
她叹了口气把衣服穿上，扣子扣好，在镜子前看看，苏佶又用端来热水示意她简单收拾一下，米优便照做了。
”机会难得，统领我帮你简单打扮打扮吧，好不容易穿着和女孩子一样....“苏佶说道。
”我不...还是，麻烦你了......“声音越来越小。
”遵命。"苏佶敬了个礼，走进来。
“统领，你这一身太秀气了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姐呢。”苏佶挽着米优的头发夸着。
“我还以为你姐姐，所以你....”米优偷偷在镜子里瞄着苏佶。
“我和姐姐早就做好了准备了，为了报答夫人还有小姐少爷，所以不怨你们。”苏佶选了个簪子给米优簪上。
“佑明....”米优唤道。
“小姐怕不是记错了，我叫苏佶。”说罢他停下手中的活计，“小姐可还满意？”
“满意，今天新年第一天，训练就免了，但南京城的安全要守备好。”米优说道。
“是，统领。”苏佶说道把披肩披在米优的肩上。
“哪来的？”米优摸着上面的暗花。
“我姐姐第一次赚钱买的。”他看着披肩。
”说起来，这个给你。“米优把照片递给他，”做个念想吧。“
苏佶把照片收进内里，”我等少爷小姐晚上回来，做夫人最爱的醋鱼。“
”我出发了。“米优走出门去。
到码头的时候，米优掏出怀表发现还早，便和司机交代了一声自推门下车上去了。
”统领...“司机唤道。
”我走走就回来。“米优紧紧披风。
邮轮的汽鸣声由轻变重，惊起一片海鸥，带着水花，从头顶飞过，冰雪的味道带着海潮味，刚刚安静的码头瞬间热络起来，充斥各种吆喝的声音，慢慢变得嘈杂。
米优看了一眼慢慢升起的太阳，冬日的阳光不甚刺眼，暖洋洋的。
自从进入部队，米优始终绷紧自己的弦，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，她摸了摸自己腿上的枪，然后发现熟悉的烟草味包裹住自己，一双手从身后慢慢揽住自己的肩膀。
“米米，我回来了。”
海鸥的叫声，伙计的吆喝，汽鸣的声音。
“林公子别来无恙。”
林汉洲松开手，取下围巾围在米优脖子上，看着身前娇小的女孩，两人都没有开口。
司机上来打断了两人，“统领，林公子的行李收拾妥当了，我们可以出发了。”
“好，那就送林公子回贵府。”说罢米优绕过林汉洲先行上车。
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伯光着膀子搬着箱子颤颤巍巍地从甲板上走下，旁边的协警督促他快点结果失足便掉到海里去了，水花的声音渐渐变浅，一帮人忙忙活活去捞箱子，没有人在意过。
米优拢了拢自己的披风，林汉洲看着她的侧脸没有开口。
他伸手握住她的手，她本想挣脱，看看反光镜，放弃了。
评论(1)